【忘羡】曲有误（二）
母亲逝世的那个冬日，雪虐风饕，屋内滴水成冰，那年，蓝湛年方九岁，自千里之外，昼夜兼程冒雪而来的魏无羡，已二十有五。
幼时的一场知遇，让魏无羡横跨三省迢迢而来，受托将自幼随母在外的蓝湛送回远在姑苏素未谋面的父兄身旁。
那是蓝忘机记忆中最难以忘怀的青年，有着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的潇洒。
一路南下，打马过秦岭，是迥乎于北地冬日里的千里冰封、万物肃杀的景像，南地的冬天温润而又含蓄，树上绿意深浓浅淡，梢头犹带晨霜。
魏无羡终于将怀中被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臃肿的团子扒出个人形的样子，瞧着顺眼多了。
蓝湛抓着魏无羡的衣襟照旧一言不发，掂量着怀里沉默寡言的清瘦男孩，魏无羡揉了揉他的发顶，温言道：“马上就要到家了。”
一路行至姑苏边界时，正逢微雨，魏无羡弃马登船，懒散地倚在船壁上，推开红木小窗，将他抱到窗前笑道：“姑苏多水，沿着这条水路，我们可以直抵云深不知处山脚下的彩衣镇。”
蓝湛望向窗外，身后伸来的双手稳稳地扶在腰间，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热。
河上舟船往来，两岸叶落满街，门对长桥、窗临远阜，岸上人来人往，软语轻调，一切都如此陌生，他所熟悉的，只有魏无羡。
船行不过半日，魏无羡翻出一件白色的衣裳，招手道：“过来换身衣裳。”
白衣襟袖轻盈，一件一件妥帖的穿在身上，最后仔细地将一指宽的卷云纹抹额平整地系在额间，魏无羡将人环在怀中，十指灵活地打好结，满意道：“好了！”
正欲松手，蓝湛却突然搂住魏无羡的脖子，魏无羡不明所以，耐心地继续弯着腰等着这个沉默了一路的孩子开口。
蓝湛抿了抿嘴，犹豫道：“你会走吗？”
魏无羡抬了抬眉，点头道：“我送你到家自然要离开。”
怀中的男孩又不说话了，魏无羡等了许久，只好直起腰，一把抱起蓝湛，见他将头埋在自己颈肩，心想到底还是孩子，难免情怯。
姑苏的冬天再温润含蓄，到底是冷的，蓝湛埋首在魏无羡怀中，嗅着清浅悠长的淡香，那是他最后一次同魏无羡如此亲密相处，魏无羡轻推着他的肩将他推到父兄面前之后，再见时，也不过是颔首。
魏无羡卯时三刻醒来时，时辰尚早，屋外却是天光大亮。窗子支开了半扇，窗外一片白茫茫。
蓝忘机端着热水上楼，就瞧见魏无羡一身黑衣坐在窗前格外打眼，面前不知何时泡了壶热茶，正悠悠地冒着白色的氤氲。
魏无羡背着手慢悠悠地踱过来，接过蓝忘机递来的面巾笑道：“跟你商量个事呗！”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抹了把脸，咳了声道：“老板不肯卖酒给我，你去帮我买一坛呗。”
蓝忘机不解道：“为何不肯。”
魏无羡从脸上扒拉下面巾，淡定道：“大概是我上次与老板娘相谈甚欢，今日早起又特地送了我一壶上好的新茶，醋坛子翻了！”
蓝忘机看了眼魏无羡，语气寡淡道：“你自己要喝，找我做甚！”
魏无羡看着转身下楼连佩剑都没拿的蓝忘机，寻思道：“大清早就不对劲，莫非这孩子的起床气到现在还没消？”
拿起蓝忘机的避尘，魏无羡优哉游哉地下楼，左顾右盼，见蓝忘机到底冷着脸拎着一坛酒快步走出来，顿时心中一乐，又见他往城西方向走，连忙扯住他腰间的剑穗，道：“哎哎哎，方向错了，不是这边。”
蓝忘机顿足道：“渡口在城西。”
魏无羡不由分说地扯着人往反方向走，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什么事都等我吃完馄饨再说。”
蓝忘机缓和了面色，任由魏无羡扯着自己往城东的早点摊走去。
城东的馄饨是当地一绝，魏无羡一路尾随着蓝忘机来到这座小城，自然不会错过。
现包的三鲜馄饨在沸水中煮熟捞起，皮白如玉，内里鲜嫩，舀起一勺清凌凌的鸡汤，再撒一把青翠的葱段，鲜香扑鼻。
魏无羡推过一碗给蓝忘机，又自顾自的挖了一勺辣酱，漫不经心道：“你不回云深不知处，跑到城西的渡口做什么？”
蓝忘机言简意赅道：“滁州近来水患频发。”
魏无羡捏着勺子默了一瞬，继而震惊道：“那我不还得跟你去滁州？！蓝曦臣可没跟我说还有这事！”
蓝忘机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低声道：“你若不愿，可自行离去。”
魏无羡不理会蓝忘机，只扶额哀叹道：“早知道就不答应你哥了，真是亏大发了！”
原本只答应蓝曦臣护持蓝忘机夜猎恶鬼后送小朋友回家，如今到好，蓝忘机不结束夜猎他还真没法送人回云深不知处。
一碗馄饨吃完，魏无羡还沉浸在震惊中，“你哥这是故意的吧！”
蓝忘机默默结了账拎起酒坛往城西走去，平静道：“我并不知晓此事。”
魏无羡甩着袖子跟在蓝忘机身后，道：“你不勉强我跟你去夜猎，倒是把酒给我啊。”
想一起夜猎直说就是，老祖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魏无羡心里直哼哼。
渡口水流甚宽，落了一夜的雪也未曾结冰，河道上船只往来繁忙，渡口处人流如织。
白衣少年立在船板上，濯濯如春月柳，一时吸引目光无数，更有少女扔出花枝罗帕，看得魏无羡感慨不已。
早十几年前，他也曾是姑娘们竞相追逐的对象啊，见蓝忘机无措地看向自己，不由打趣笑道：“姑娘们瞧你生的格外俊俏喜欢你呢，你怕什么？又不是洪水猛兽！”
伸手一捞，接住一枝芍药递至蓝忘机面前，魏无羡笑意盈盈道：“借花献美人，小友风姿特秀，我亦慕之。”
蓝忘机一呆，指尖动了动，魏无羡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顿时哈哈大笑，花枝随手一甩，转身踏进船舱。
蓝忘机却突然动了，快步上前抢在花枝坠地前接住，魏无羡墨色的大袖随风扬起，光滑的缎面拂过他的手背，带着几许凉意。
他懊恼地捧着落了几瓣花瓣的芍药，小心翼翼的拢入掌心。
—TBC—
大家伙国庆快乐啊～～
emmm债多不压身，我要是嗦我把岁月饶人后面全写完了就是没写中间那段你们会打我吗？不过小可爱怎么会动手打人呢！（臭不要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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